◎智谷趋势（ID：zgtrend） |  齐以和

被一众网友津津乐道为“民族之光”的瑞幸，迎来了证监会的铁拳。

上午11点，据媒体报道，瑞幸被公安，工商部接管，造假的全部数据被挖走。

来源：梨视频

下午3点左右，证监会调查组进驻瑞幸，行使长臂管辖权。

一系列重锤监管操作，并非毫无征兆。

整个4月，证监会、银保监会就曾针对瑞幸造假事件先后发声：对该公司财务造假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而在银保监会发声前，国务院副总理刘鹤主持的两次会议都聚焦了财务造假，并且表明要“从重处理”。

其中提到：“最近一段时间，一些上市企业无视法律和规则，涉及财务造假等侵害投资者利益的恶劣行为。监管部门要依法加强投资者保护，提高上市公司质量，确保真实、准确、完整、及时的信息披露，压实中介机构责任，对造假、欺诈等行为从重处理，坚决维护良好的市场环境，更好发挥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和投资者的功能。”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谈瑞幸咖啡，但从会议召开的时间点看，明眼人都猜得到，瑞幸咖啡财务造假已然惊动高层。

一系列信号表明，瑞幸这次是彻底凉了！

不但玩完，有关部门很大可能会摁死瑞幸这个反面教材，以儆效尤。伴随而来的，不排除是倒闭、退市、赔偿和刑责等一系列后果。

而最大的代价，是瑞幸触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让中概股企业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信任危机。

信誉是企业的立足之本，这是多少钱都难以弥合的。

瑞幸，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疫情下民企已经这么难了，多少中产阶级老板战战兢兢，现在你倒好，都快把我们的美股上市之路给堵死了！

你拿什么来还？

瑞幸的崛起之路可以说是疯狂至极，屡屡让人大跌眼镜。

成立9个月，瑞幸门店数超过入华12年的英国连锁咖啡品牌Costa；

成立14个月后，瑞幸咖啡成功在美上市。发行3300万份基础股票 ，每份定价17美元，共募集资金6.45亿美元。

也就是说，从成立到上市，整个过程瑞幸只花了一年半，在中国的创业公司里，这种节奏前所未有。此前创造纪录的是拼多多，它花的时间是两年。

这还没完。成立21个月，瑞幸门店数达4500多家，已经超过星巴克，正式成为中国咖啡市场门店数最多的品牌。

瑞幸在各个城市的门店数与份额，图片来源浑水研究

眼睁睁地看着这家野蛮成长的企业飞速扩张，瑞幸也一直饱受诟病。其理由无外乎融资额巨大但还没有盈利；一上来就挑战行业巨头，来势汹汹；非常高调，大规模扩张。

故事只是看上去很美。步子迈大了，反而容易扯到蛋。

今年1月31日，浑水代发了一份89页的匿名做空报告，扒光了瑞幸的“底裤”。

报告严厉指控：瑞幸咖啡捏造公司财务和运营数据，2019年三季度、四季度，每家门店每天的销量分别至少夸大了69%和88%，三季度还虚增了150%的广告营销费用。

图源浑水报告

同时表示，这一商业模式根本不成立，因为单位经济模型有缺陷，永远不可能盈利。

这份做空报告非常扎实，是基于981个门店、长达11260小时的门店客流量监控记录写成，是整个瑞幸风波的导火索。

彼时，赶上国内严重的疫情，这一报告发出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瑞幸董事会也并未依照最严格的查账程序，要求管理层提供原始财务数据。

同时，瑞幸在2月3日发布公告，反驳了做空报告里的所有指控，扬言公司所有关键运营数据均被实时追踪，且可被验证，能确保自身系统及第三方合作伙伴系统中数据的完整性和一致性。

真是好一出掩耳盗铃的操作！

直到4月2日晚间，瑞幸咖啡自曝伪造了22亿销售额，一石惊起千层浪。此前的做空报告，随即开始被各大自媒体疯转。

后果可想而知，瑞幸股价哗啦啦的往下跌，市值直接从3个月前的100亿美元，蒸发到现在的11亿美元左右。

明明是一系列造假欺诈、商业道德败坏之举，却有不少网友把它捧为“民族之光”、“国货翘楚”，因为坑的是“美国韭菜”，没什么大不了。

在股价暴跌7成后的第二天，瑞幸爆单了。

外卖订单暴增，App、小程序崩溃，门店排起长队，甚至出现“挤兑”现象。微博上有关瑞幸爆单的话题阅读量达到9亿，一派繁荣景象。

那几天，还不乏瑞幸咖啡门店用A4纸宣传，内容包括“不要问，问了也是照常营业”、“国货之光、美利坚收割机、支持民族咖啡品牌”。

讽刺的是，集体诉讼已经在路上了，其中不乏国内投资者起诉瑞幸。

说穿了，“韭菜”并无国界。

所谓的代国出征、劫富济贫也顶多是饮鸩止渴。

一直以来，瑞幸都被戏称为“无情的发券机器人”，这与它的打法不无关系。

本质上，它是一家互联网公司，而不是传统的咖啡店。甚至一开始，瑞幸想走的就是滴滴、摩拜的路子。

第一杯免费，邀请新用户双方均免费，不限量给低价折扣券.....依靠融资、烧钱、获客，再融资、再烧钱、再获客，瑞幸咖啡的规模就这么一步步壮大，并从根本上改变原有咖啡行业的交易结构，带来交易成本的显著下降。

以至于甚至有人戏谑：买瑞幸咖啡，能闻到一股钱币燃烧的味道。

前不久，南风窗曾撰文分析瑞幸咖啡的商业模式，认为瑞幸CEO钱治亚等高管大都是神州专车的跨行者，一整套发展思路都是照搬当年网约车的“经典打法”：一边用补贴打破原有的行业逻辑，一边用互联网手段大搞营销，然后靠着持续融资推动前行，迅速做出规模。

换句话说，它是一个以咖啡为媒介换取流量的大数据平台。核心在信息系统，以数据为核心，借助App或小程序打通客户端、门店端和供应端。

瑞幸还抓取了一个关键点：大部分国人并没有很懂咖啡。

不同评测机构做的多人盲选报告是一种较为客观的参考资料。遗憾的是，相较于星巴克、全家、711、Costa、Manner等品牌，瑞幸咖啡在一众所评测中均处于垫底状态。“口感苦”、“甜味腻”，是不少评测人中的共同观点。

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高补贴操作下，基本上鲜少有人会去原价点杯瑞幸咖啡。首次购买免费，复购又基于优惠券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曾有店长在接受采访时直接说：“如果没有大的优惠活动加持，门店的日订单量只有1/3。”

瑞幸的一系列高补贴做法，堪称“破坏性新零售模式”的开创者。其核心竞争力，正是建立在疯狂烧钱的基础上。

只不过，眼下瑞幸还处于亏钱的高速扩张期，本就容不得一点失误，这边谎言被戳穿，那边上头严查，钱还能从哪圈？

没有钱，要想再用券买到实打实的便宜咖啡，恐怕难了。

这一次，无论是管理层大换血，商业模式转变，瑞幸已经没有未来了，它的故事讲完了。

“行了，中概股排队回国吧”，一位资深人士感慨。

资本市场的首要规则是信用，如果说浑水做空了瑞幸，那么瑞幸相当于间接做空了中概股。

热闹散尽后，这起恶劣的财务作假事件，需要整个行业来埋单，像中概股、中国创业者的信用，金融中介机构的声誉，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重创。

4月23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公开建议，不要将资金投入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股票。

这是有史以来，美国证监会罕见在媒体上公开提醒投资人，不要投资某种特定股票。

在这篇题为《新兴市场投资涉及重大信息披露、财务报告和其他风险，补救措施有限》的文章里，中国作为新兴市场的代表被提及了21次。

话音刚落，中概股集体大跌。

无论企业承认与否，中概股在美国投资人眼中都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现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后疫情时代，其中的风险就会被美国证券监管机构无限放大。

复盘整个4月，从瑞幸咖啡，到跟谁学、好未来，再到爱奇艺，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做空机构频频出手，4家中概股企业市值累计蒸发了约128.2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08亿元。

当然，中概股企业并非全线溃败。4月8日，爱奇艺选择全面回击，发表声明否认造假，称做空报告里包含大量错误、未经证实的误导性陈述，上演了一出对做空者的搏击。爱奇艺CE0龚宇更是在其朋友圈发布动态、稳定股价。

只是，瑞幸财务造假造成的连锁反应还在持续。

整个一季度，赴美进行IPO的企业纷纷偃旗息鼓。

虽然有疫情重创的因素，但资本市场更倾向于认为是瑞幸1月底被做空后，带来的一系列负面效应。

对准备赴美IPO的企业来说，不仅要面临责任保险费率的成倍增加，还将应对中介机构的坐地起价。

由于瑞幸造假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众多中介机构对国内企业的财务信息真实情况存疑，多次出现增加中介费和路演费的举措，要想充分、全面地博得投资人信心，中概股企业别无他选。

此外，这一事件还将引发另外一个负面效果，那就是启动了PCAOB（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委会）对中概股企业年报的全面核查。这次SEC联合五方发布的公告中也点明了这一点。美国证监会主席突然发表对中概股的负面言论，也正是因为PCAOB出具了一个遭遇审计障碍的企业清单，其中中概股的企业达到213家。

于是，一些原本准备赴美上市的企业，纷纷打起退堂鼓。

第一个撤退的，是今年1月刚刚提交招股说明书的理想汽车。

瑞幸财务造假事件发酵后，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在转发瑞幸创始人陆正耀的相关报道时，只留下一句“诈骗犯”。

这背后的愤怒和无奈，可见一斑。

据路透社报道，2020年1月，理想汽车已申请在美国IPO，计划筹资至少5亿美元，最早于2020上半年上市。

紧随其后的还有优客工场，4月18日，在其线上战略发布会中，创始人毛大庆对赴美上市的情况只字不提。

而在去年四季度，趁着共享概念的东风，优客工场曾向纽交所提交招股说明书。彼时，毛大庆信心满满，表示上市已是“箭在弦上”了。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10年前，中国高速频道、东南融通、绿诺科技等中概股，同样是通过伪造客户关系，虚增利润，融资之后购置豪宅，挪用IPO资金的行为被做空机构严厉曝光，形成中概股信任危机。

彼时的中概股大牛股，绿诺科技，从被做空机构浑水质疑，到被判定欺诈最终退市，只用了短短 23 天。当年紧跟其后宣布退市的中概股企业，达到20多家。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瑞幸从诞生到飞速崛起，从自爆再到遭遇敲打，实在引人唏嘘。

继4月初财务自爆造假行为后，这家全球最快IPO的独角兽企业留下一地鸡毛，正漫天飞舞。

吹起这一地鸡毛的，不是中概股私有化的浪潮，而是引发外界对中概股、中国创业者的集体不信任。

接下来中概股会如何发展还不好说，但融资一定会变难，发展一定会无比被动。

要知道，截至目前在美国上市的中概股有248多家，总市值超过1.5万亿美元。

随着中概股信任危机愈演愈烈，其中超过70%从上市至今股价已经跌破发行价，其中，一批互联网金融中概股已濒临退市边缘，多只股票在1美元区间的谷底徘徊。

有行业专家预测，此次中概股要从信任危机中康复，至少需要2年时间。

在中美贸易摩擦和新冠疫情引发的舆论战背景下，中概股们的未来，只会遭遇更大的不确定性。

面对这种不确定性，未来将会迎来一大波中概股的退市回归潮。

这一事件背后，本质上是长期主义和短期变现之间复杂的博弈。

面临连环劫，瑞幸何去何从已经不言而喻，而资本股东这一波已经赚翻了。

对于创始团队和早期风投，完成上市就行，因为能套利出局。陆正耀，钱治亚，黎辉，不是已经抛出资本，就是质押股权强制平仓。

反正钱已赚到手，瑞幸的牌子要不要保住，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了。

毕竟，资本家体内的道德成分，可能比瑞幸咖啡里的咖啡因还要少。

这是瑞幸的故事，也曾是乐视贾老板的故事。或许说起来，连朱啸虎都自叹不如。

曾经，ofo从一个万人敬仰的独角兽衍变为许多人眼中的“老赖”，只花了三年时间。

横空出世，又迅速沉没，这是瑞幸的宿命，也是这家冒进企业付出的沉重代价。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被迫埋单。

参考资料：

1.《疯狂的瑞幸》，人物

2.《美国SEC主席警告：不要将资金投入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股票！》，和讯网 

3.《现在，中概股可以排队回国了》，投资界

4.《银保监会喊话，银行撤资瑞幸？陆正耀：没事，我们已发够了财！》 ，紫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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