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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6年6月23日英国“脱欧”公投以来，能否“脱欧”依然是悬而未决。前任首相特蕾莎·梅的“脱欧”协议三次被议会否决，“脱欧”期限已经一拖再拖，自最初的2019年3月31日延期至4月12日，到第二次延期至10月31日，再到目前的第三次延期至2020年1月31日。

现任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今年7月的竞选中持强硬“脱欧”立场，坚称英国一定会在10月31日期限以前完成“脱欧”，即便是以无协议方式。

10月17日，约翰逊向全世界高调宣布，终于和欧盟达成“脱欧”协议了，但是两天之后半路杀出的奥利弗·莱特温修正案令“脱欧”协议受阻，该修正案要求政府完成对脱欧协议中相关内容的立法程序，这意味着约翰逊在10月31日顺利“脱欧”的计划彻底落空。

更复杂的情况出现了，目前约翰逊在议会只占据少数席位，要想顺利推进包括脱欧协议法案在内的各种立法程序，只有通过大选赢得大多数席位。

10月29日，英国议会通过了今年12月12日举行临时大选的动议。由于大选前需进行长达五周的竞选活动，本届议会于11月6日解散。

在“脱欧”这件事上，英国人没少折腾。1970年代，随着英国国内经济状况的恶化，英联邦的逐步解体，“弱小”的英国寻求加入欧共体，先后申请了三次才被欧共体接纳，为此甚至放弃了英美特殊关系。

但是没过两年，英国就闹着要“脱欧”，虽然这次公投的结果是“留欧”，但是之后几十年英国和欧洲貌合神离，“疑欧”心理长期存在。在“疑欧派”眼里，布鲁塞尔那些“非选举产生的欧盟官僚集团”，不仅挥霍英国纳税人的钱财，更构成了对英国政体“议会主权”原则的伤害。

英国脱欧，表面上看是近年来欧盟债务危机、难民危机、官僚主义加剧了英国的疑虑、不满和忌惮，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要从英国自身说起。

撕裂的英国

对比英国2016年和1975年两次“脱欧”公投，其最明显的差别存在于伦敦以外的英格兰，而其他地区支持率变化不大。以致有专家认为，此次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是英格兰滥用了本地区在联合王国中的主导地位，裹挟了国家意志。

目前，“脱欧问题”在英国内部分歧很大，英格兰与威尔士以脱欧派居多，北爱尔兰与苏格兰则以留欧派为主。如此巨大的分歧，很可能造成联合王国的撕裂。

众所周知，英国是由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四个部分组成的联合王国，英格兰人曾经通过武力威慑将威尔士、苏格兰、爱尔兰纳入英国版图，但始终未能形成统一的身份认同。历史上他们不仅不是兄弟，而且还是世仇。

 英国本土

简单翻阅一下历史书，就会知道英伦三岛之间一直都是敌对关系。苏格兰人、威尔士人还有爱尔兰人都是土著居民凯尔特人的后代，而英格兰的主体民族盎格鲁-撒克逊人是入侵者。

盎格鲁-撒克逊人是日耳曼人的一支，十世纪以前，他们占领了大不列颠岛南部平原，并把凯尔特人赶到了山区，也就是苏格兰和威尔士。

1066年，来自法国的诺曼底公爵威廉加冕英格兰国王，建立诺曼底王朝，上来就给了苏格兰王国一个下马威，1072年，诺曼底王朝入侵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三世被迫投降，并把儿子送到英格兰作为人质。

这之后的几百年，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战争不断，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争是1290年英格兰入侵苏格兰，占领苏格兰大片土地。电影《勇敢的心》就是以此为背景展开。

《勇敢的心》华莱士

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奋起反击，燃起了苏格兰反对英格兰统治的熊熊火焰。华莱士死后，苏格兰人继续奋起反抗，最终迫使英格兰承认苏格兰的独立。

苏格兰长期和英格兰南北对峙，但是小小的威尔士面对英格兰的入侵毫无招架之力，1066年威廉一世征服英格兰之余顺便征服了威尔士，从此威尔士诸侯成为英格兰的长期附庸。

1258年，在英格兰的支持下，威尔士公国成立，后来英格兰索性把威尔士纳入直接统治，从1284年开始，威尔士亲王几乎都由英王长子担任。1536年，英格兰和威尔士彻底联合，英语成为威尔士的官方语言之一。

期间，威尔士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每次都被无情镇压。1400年，波厄斯亲王欧文·格兰道尔不满英格兰国王亨利四世的统治，公开叛乱，并坚持了十几年。

英格兰对此进行了残酷血腥的镇压，1412年，波厄斯亲王被英格兰军队打败，下落不明。到1421年叛乱彻底被平定，威尔士的反抗势力几乎被杀光，也极大震慑了威尔士人。

与此同时，英格兰加强在威尔士的同化，强行推广英语和文化习俗等，导致威尔士的民族性逐渐淡化。所以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威尔士也有一部分人支持独立，但并不像苏格兰那样是社会主流思想。

英格兰一步步合并威尔士的同时，还发生了与法国的百年战争，因为英格兰王系来源于法国诺曼底，长期在法国占有大量领地，法国为了统一经常与英格兰发生摩擦。战争从1337年打到了1453年，以英格兰势力彻底退出欧洲大陆而告终。

法国的胜利，一部分功劳是属于苏格兰的。为了对抗英格兰的强大威胁，苏格兰长期奉行与法国结盟的政策。苏、法双方先后于1371年、1391年、1428年、1448年多次重申两国之间的联盟关系。

英格兰和苏格兰关系的转折点发生在1503年，英格兰都铎王朝亨利七世将自己的女儿玛格丽特·都铎嫁给了苏格兰斯图亚特王朝詹姆士四世。100年后，都铎王朝唯一的王室成员伊丽莎白一世女王逝世，王位落入到了苏格兰王室手中。

1603年，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继承英格兰王位，是为詹姆斯一世，斯图亚特王朝开启。不过两个王国虽然侍奉一个王室，但是在政治上依然保持彼此独立。

17世纪中期，英格兰爆发革命，查理一世被议会军斩首，苏格兰趁机谋求独立，但被英格兰议会打败，后来独裁者克伦威尔征服了苏格兰。但斯图亚特王朝复辟后，苏格兰又一次恢复独立。

英格兰真正征服苏格兰靠的不是战争，而是经济。17世纪末期，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实力差距已经非常大了，英格兰通过殖民地搜刮了大量财富，苏格兰则在海外没有立足之地。

为此，1698年，苏格兰倾全国之力筹集40万镑，组织殖民船队远赴巴拿马开辟殖民地。但由于西班牙人的阻击和不适应热带气候，这次远征以惨败告终，40万镑打了水漂，几乎使苏格兰破产。

这次事件给英格兰以可趁之机，1705年颁布《外国人法》，将苏格兰人列为外国人，禁止由苏格兰输入一切商品，苏格兰经济彻底崩溃。

在极限施压后，英格兰又向苏格兰抛出蛋糕，向苏格兰开放了其贸易、航运、市场等资源，共享英格兰殖民地贸易的财富，并支付了39万镑现金拯救苏格兰经济。

英格兰通过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促使苏格兰彻底屈服，1707年，双方签订协议，正式合并为大不列颠王国。作为代价，苏格兰放弃了自己的议会。

与苏格兰相比，爱尔兰对英格兰的仇恨要深得多。从12世纪开始，英格兰一直压着爱尔兰打，到了16世纪，英王玛丽一世兼任爱尔兰女王，英格兰和爱尔兰组成共主邦联。英格兰通过武力强行征服爱尔兰，但是从未获得过爱尔兰人的文化认同，尤其在宗教问题上。

在斯图亚特王朝统治时期，苏格兰也受英格兰影响，于16世纪后期改奉新教加尔文宗，但爱尔兰人仍然坚持信奉天主教。

1607年后，大量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移居爱尔兰北部，17世纪时北爱尔兰的新教徒，与本地的天主教徒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之后，英国法律剥夺了爱尔兰天主教徒们礼拜、选举、讲爱尔兰语、拥有土地、马匹和枪支的权利。

1801年，英国第三次颁布《联合法案》，正式合并爱尔兰，成为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但是合并后，爱尔兰人不仅没有享受到日不落帝国的荣光，而且对英国的仇恨上升到了顶峰。

 联合王国的形成

1845年，作为世界霸主的英国，亲眼目睹了爱尔兰的大饥荒。由马铃薯瘟疫引起了连续7年的大饥荒，爱尔兰的人口几乎减少了一半，大约有100万人死亡，200万人逃往海外。

饥荒肆虐，爱尔兰不仅得不到英国的食物；反而在暴力威慑下，还要向英国持续出口小麦、燕麦和大麦。

伦敦的政客们全程袖手旁观，英国内政大臣特里威廉在1849年3月的《伦敦新闻画报》上冷嘲热讽：“大英帝国不能继续将她好不容易赚来的金钱投入凯尔特人贫困的无底洞。”作为爱尔兰救济项目的负责人，他甚至将这场饥荒看作解决爱尔兰人口过剩的绝妙手段。

这场大饥荒，成为爱尔兰人与英国决裂的开端，之后的几十年里爱尔兰起义不断，都被英国一一镇压。直到一战结束后，英国国力被严重损耗，爱尔兰终于抓住了独立的机会。

1919年，爱尔兰成立了义勇军，通过城市游击战袭击英国政府官员和警察。丘吉尔在回忆录里说，单是在1919年，爱尔兰就发生了1700次针对英国政府的袭击事件。到了1921年，三年的城市游击战把爱尔兰搞到血流成河，终于迫使英国承认爱尔兰独立。

不过，英国这次采用了对殖民地的惯用伎俩——分而治之。南方26郡以天主教徒为主，成立了爱尔兰共和国，北方6郡以新教徒为主继续留在英国，叫做北爱尔兰。1921年英国改名叫“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但是北爱尔兰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这次分家彻底解决，至今仍是英国的心头大患。爱尔兰国内一部分人对于只争取到26郡的独立感到不满，他们要的是爱尔兰岛32郡全部独立出来，这伙人就是后来的爱尔兰共和军。

爱尔兰共和军

爱尔兰共和军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大规模活跃，当时受经济危机影响，资本主义世界出现了严重的“滞胀”，英国和爱尔兰经济衰退，失业率陡增，北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矛盾再次激化，之后爱尔兰共和军进行了连续20多年的恐怖袭击活动。

爱尔兰共和军一次次在英国核心大城市发动恐怖袭击，最严重的一次，1996年爱尔兰共和军在曼彻斯特市中心引爆了1600公斤的爆炸物，毁掉了1/3的建筑。爱尔兰共和军还伺机刺杀英国的贵族政要，1979年炸死了女王的叔叔蒙巴顿伯爵，英国举国震惊。

一切政治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上世纪90年代，西方经济强势复苏，美国人也出面调停，于是英国人释放了之前参与恐怖袭击的罪犯，并同意爱尔兰共和军的人进入北爱尔兰政府，一起参与决策。爱尔兰共和军才总算消停下来。

1998年，英国和爱尔兰签署了贝尔法斯特协议，为北爱尔兰赢得了20多年的和平，但这份协议也为今天的“脱欧”埋下了祸根。因为协议规定，北爱与南爱之间不能有硬边界，人员和货物可自由流动，不设边检。

在北爱尔兰，欧元和英镑均可流通

过去20多年，北爱尔兰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每天有3万人自由穿过北爱与南爱边界，不需要任何海关边检程序。但是随着英国“脱欧”提上日程，问题也随之而来。

英国如果“脱欧”，那么北爱和南爱的边境就会成为英国和欧盟的分界线，导致北爱和南爱的人员、货物不再能够自由流动，从而形成硬边界。

而一旦出现硬边界，北爱尔兰脆弱的政治生态必将失衡，甚至可能回到以前武装对峙的血腥过往。因此欧盟与英国一致认为，北爱和南爱之间不能存在硬边界。

欧盟提出的解决办法是，如果双方就贸易关系达成一致，则南北爱可以通过海关、货物等的统一安排，避免硬边界。但如果不能达成一致，则双方将适用脱欧协议中的“备用条款”，即北爱继续执行欧盟的法律法规、税收要求、贸易条件及其他标准。

正是这个“备用条款”，引发了英国议员的强烈抗议。他们不能接受北爱与欧盟保持一致，而与英国本岛有所区别。如果“北爱参照欧盟，英国本岛参照北爱”，那么英国仍无法控制自己的贸易政策，这与留在欧盟无异。

特蕾莎·梅辛苦奔走近三年才和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却令整个英国都面临永久滞留关税同盟的风险，也导致了梅的下台。

在约翰逊版“脱欧”协议下，北爱尔兰未来将不再隶属于欧盟关税区，但欧盟的全部关税法规将在爱尔兰海上执行。北爱将在法律上归属英国关税区，但实际上还将继续留在欧盟关税区内，且没有时间限制，同时约翰逊还同意在英国本岛和北爱尔兰之间设立关税边界。

约翰逊版“脱欧”协议避免了北爱尔兰以外的英国面临永久滞留关税同盟的风险，但也触碰到了英格兰民族最敏感的神经，因为如果在英国和北爱尔兰之间设立关税边界，则意味着直接损害了英国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这样一来，北爱尔兰本土离心力增强，因为贝尔法斯特协议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爱尔兰政府承认北爱是英国的一部分，但未来若北爱尔兰人公投愿意回归，同时爱尔兰全岛人民公投统一，则北爱可独立并回归爱尔兰。根据2019年9月初的一项民调，超半数的北爱尔兰人支持爱尔兰统一。

如果北爱尔兰回归，还可能引发苏格兰、威尔士等地区民族情绪高涨，因为苏格兰本身希望留在欧盟之中。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有接近一半的人选择独立，但是从2016年英国决定“脱欧”之后，苏格兰“脱英派”占据了苏格兰议会的多数席位。

苏格兰地方自治政府首席大臣斯特金认为，英国脱离欧盟这一世界最大贸易联盟以后，苏格兰如果继续留在英国，将面临被“边缘化”的危险。不管英国政府是否同意，苏格兰都将开始筹划在2021年5月以前举行第二次独立公投。一旦苏格兰独立，英国将失去1/3的领土。

向来安分乖巧的威尔士，也有独立的声音。今年5月11日，数千人在威尔士首府加的夫举行游行，呼吁威尔士独立，组织者称这是威尔士历史上第一次举行这样的游行。

2016年以来的“脱欧”戏码，向世人展现了一个撕裂的英国，本质则是日不落帝国的衰落。

衰落的英国

熟悉联合王国形成的历史，就不难理解今天英国的撕裂。

在历史长河中，英国大部分时间都被边缘化。罗马时代，英国还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都是罗马人眼中的蛮族。到了中世纪，英格兰建国，也只是一个小国寡民的边缘国家，只能欺负一下爱尔兰、苏格兰这些周边小国。

其实不难发现，除了威尔士太过弱小被英格兰迅速占领以外，苏格兰、爱尔兰加入联合王国都是在英国崛起之后。英国的崛起，总共分为两步，一是殖民掠夺，二是工业革命，优越的地理环境和先进的政体是基础。

大航海时代来临，英国地处大西洋航运中心，百年战争后英国丧失欧洲大陆全部领土，更加坚定了英国向海洋发展的国策。英国休养生息一百多年，到了伊丽莎白时代（1588年）一鼓作气击溃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这是英国全球争霸的开端。

17世纪，欧洲大陆国家竭力争夺欧洲霸权，无暇顾及英国。因此，英国资产阶级得到了长足发展，并强大到足以撼动王权，1688年光荣革命后，英国建立了先进的代议制政体，为英国的稳定繁荣打下了基础，并将苏格兰正式纳入英国版图。

18世纪，英国相继打败了荷兰、西班牙、法国等强国，特别是1756年爆发的七年战争，英国摧毁了西班牙和法国的海上力量，夺取了法国在北美大陆和印度的几乎所有殖民地。丘吉尔评价这场战争使“英国在欧洲之外成为海上和陆上的主人”。

 日不落帝国

经过两个世纪的争霸，英国从一个弹丸小国，摇身一变成为日不落帝国，数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为英国带来了经济发展所需要的一切，丰富的自然资源，廉价的劳动力，以及广阔的市场。也是这个时候，英国开始了改变人类命运的工业革命。

工业革命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英国凭借技术优势成为“世界工厂”，掌握了世界经济霸主地位。国力空前强盛，英国内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心力，爱尔兰并入联合王国，苏格兰在英国的统治下实现经济腾飞，税收从1707年合并时的11万镑增长到1813年的525万镑。

19世纪，欧洲民族主义高涨，唯独缺席了苏格兰。仓廪足，民心安。苏格兰人借助大英帝国作为平台参与全球事务，并且从中获得利益，自然没有闹独立的理由。

但在英国统治下的苏格兰人，仍然保留了强烈的苏格兰民族认同，一旦英国不能给他们带来经济利益，必然产生离心力。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苏格兰人面前，1845年大饥荒后爱尔兰人对英国的反抗，本质上是因为英国没有给予爱尔兰相应的利益。

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始末，正是大英帝国由盛转衰的过程。19世纪下半叶，德国、美国对英国奋起直追，德国工业用了差不过40年的世间就走完了英国百年的道路，一战爆发前，德国已经成为仅次于英国的世界第二强国。

一战后，英国国力被严重削弱，对海外殖民地控制弱化，美国的迅速崛起，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对英国的霸权发起挑战。1921年爱尔兰的独立，是大英帝国解体的开端。

二战后，英国彻底丧失世界霸主地位，经济、政治、军事实力都一落千丈，加上战后在世界范围内兴起的民族独立运动，极大地动摇了大英帝国的基础。战后短短二十年间，英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殖民地。

英国为保持自己过去的“大国地位”，极力维持英美特殊关系，战后至70年代，英国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奉行依附和追随美国的政策。

受英美特殊关系的影响，英国从1961年开始连续两次申请加入欧共体都被拒绝，直到70年代英国经济状况不断恶化，国内民族主义高涨，北爱尔兰、苏格兰独立运动兴起，爱尔兰共和军大搞恐怖袭击，欧共体成为英国唯一的救命稻草，为了入欧不得不放弃英美特殊关系。

加入欧共体，对于缓和英国社会矛盾的确起到了正面作用，尤其是苏格兰跟着英国，享受了加入欧盟带来的各种利益，包括就业机会、贸易便利、税收优惠等，所以苏格兰人“老实”了好几十年。

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时，英国是这样劝说苏格兰的，“想要留在欧盟，就必须要留在联合王国”。没想到仅过去两年，英国就决定脱离欧盟，苏格兰人当然不答应。2016年公投英国只有48%的人支持“留欧”，苏格兰则有62%的选民支持“留欧”。

如今，英国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北爱尔兰、苏格兰随时可能脱离联合王国，“脱欧”势必会带来经济下滑的连锁反应，英国为了“脱欧”可能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那么为何英国政府仍执意“脱欧”？

按照不少“脱欧派”政客的说法，脱离欧盟是为了让英国更加全球化，更好地与欧洲以外的地区比如美国与英联邦、非西方文明的经济体比如中国和印度建立紧密的联系。

但是事件的复杂程度远不止此，实际上“脱欧”并非英国撕裂的主因，而是不安分的因素一直存在，也不是欧盟造成了英国疲软的经济，而是英国疲软的经济促使政府必须求变。

英国内部以阶层、职业、教育背景、性别、种族、族群、宗教、地域等划分，各群体对利益有各自的界定。而弥合各利益群体分歧的重要物质基础，就是充足的可支配的超额利润。

技术进步所推动的国内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以及与殖民地贸易获得的“剪刀差”利润，正是19世纪英国缓和国内各阶层经济矛盾的重要手段。

然而，当下正发生着的新技术革命中，无论是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新能源，还是有国际竞争力的成规模高端制造业，英国的技术和生产率的相对优势已不再明显，从而削弱了英国攫取超额利润的能力，也压缩了英国利用外部利益输送以凝聚国内群体的空间。

对于英国来说，当无力“购买忠诚”时，那么通过树立“他者”来增强“我们”的凝聚力，不失为一种选择。英国政府希望借助“脱欧”来转移国内矛盾，特别是对国内“疑欧派”的迎合，新任首相约翰逊不论其主观意志如何，为了赢得选票，他也要执意“脱欧”。

但造成的后果是英国政府无视苏格兰、北爱尔兰等少数派的民意，英国政党政治导致在重大议题上，政府难以从整体利益上思考并迅速形成统一的国家意志。

历史上联合王国的统一，靠的不是身份认同，而是英国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但是二战后英国经济和军事实力不再鹤立鸡群，维持联合王国统一的根基已经动摇，英国内部本就存在的缝隙，被“脱欧”彻底撕裂，而且这种撕裂难以在短期内愈合。

“脱欧”背后是一个撕裂的英国，撕裂背后则是一个衰落的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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