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郭晓康

来源 / 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持续发酵一周后，“网易暴力裁员”一事终于有了结果，可一起类似的“华为251事件”又挑起公众的神经。

华为前员工李洪元被以敲诈华为公司的罪名拘留251天，后被无罪释放，并获得国家赔偿。此事在网络上逐渐发酵，并且出现了一些针对华为的舆论声讨。

李洪元的诉求是，因为维护公司的利益遭到了最严酷的打击报复，被诬陷敲诈勒索罪，导致无辜入狱，爷爷受到惊吓不幸离世，孩子的心灵也蒙受阴影，期望与任正非单独谈谈。

但截至目前，华为官方的回应是，“如果李洪元认为他的权益受到了损害，我们支持他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包括起诉华为。”

理性、客观、强硬的回应折射出华为的“狼性”文化对不同阶层员工的影响。自从任正非深刻思考“狼性”文化，提出“灰度管理”后，华为的“熵减”机制备受任正非推崇，而因为人事几次陷入舆论漩涡，华为需要重新审视“狼性”。

外部舆论之下，内部人心惶惶

12月1日，华为CFO孟晚舟在加拿大温哥华发表了一封公开信《你们的温暖，是照亮我前行的灯塔》。一年前的这一天，孟晚舟在温哥华机场被加拿大警方拘押，至今未获自由。

12月2日，孟晚舟此信取代“华为251事件”登上微博热搜，可微博评论之下被其他声音淹没，华为内部员工社区“心声社区”开始躁动起来。

诸如《下一个劝退的会不会是我？》《这几天每天被同学嘲讽》《HR体系是否该开展批评与检讨》等帖子登上24小时点击榜。
 

华为内部员工对个别部门的工作方法产生了质疑，对根植于华为员工内心的价值观产生了动摇，对CFO公开信刷屏而不正面回应问题感到困惑。不只是公众，华为的员工也希望华为官方可以早一点回应此事。
 

华为心声社区相关帖子截图。

可以看出，华为内部人员对于华为高层的做法有较大分歧，但质疑的声音盖过了支持，也引起了人们对华为企业文化的思考。

任正非不承认的华为“狼性”文化

阿里巴巴的18个创始人叫“十八罗汉”，成立20周年公布“新六脉神剑”，这是阿里的价值观体系，包括马云花名“风清扬”，张勇花名“逍遥子”，这些都折射出武侠文化对阿里这家企业的影响之深。

很多企业都有自己的价值观，阿里独特之处在于，马云从创业第一天就开始谈价值观。众所周知，阿里的使命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价值观是：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

B2B起身的阿里，始终将客户放到第一位，这是其核心的价值观，也是其商业模式使然。

华为与中国这些互联网企业不同，从诞生起就知道哪里能赚钱，但通信设备是炼狱般的市场，需要在四面合围的死胡同里左右拼杀，价值观起点是“客户”，只有足够的狼性，才能抢到客户，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所以华为的核心价值观是：成就客户，为客户服务是华为存在的唯一理由，客户需求是华为发展的原动力。华为挣的是客户的钱，所有的研发和营销都为之服务，这铸造了外界赋予华为的“狼性”文化，至今被众多公司效仿。

不过，华为创始人任正非接受瑞典媒体采访时表示，其实这种所谓的“狼性文化”是外部在编排讽刺他们的，他从不承认“狼性文化”。

可就是这任正非不承认却被外界广泛认同的华为“狼性”文化，令华为多次处于舆论的旋涡中。

华为“狼性”外衣下内部问题重重

2016年，一名空降华为的副总裁，干了4年半之后向任正非提交了离职申请，可就连离职申请，也提交了三次任正非才肯见他。

一见面，任正非开门见山地质问：“李玉琢，你的辞职报告我看了，你对华为、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李解释说：“我没什么意见，华为给了我很多机会，你也对我悉心培养，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只是这样的身体，病了都没人给我一口水，突然死了都没人知道。”

“假话，我不听！”任正非很愤怒地大声说道。

接着任正非又跟李谈了一通华为的未来发展以及他个人的想法，也评价了李的人品和工作：“我们对你的人品和能力是肯定的，你在华为还有许多工作可以做。”

讲了大约半个小时，李打断了任正非：“任总，非常感谢你谈了这么多，但是我不想拖累华为。另外，我爱人又不在身边，我已经七年单独在深圳。”

任说：“那你可以叫你爱人来深圳工作嘛！”

李说：“她来过深圳，呆过几个月，不习惯，又回北京了。”

任立刻说：“这样的老婆你要她干什么？”

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画面，任正非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作为企业老大尚且一身毛病，吃住在公司，为公司的未来操劳，你们做手下的更要拼啊！谁身体没点病痛，伴侣不配合自己的事业都可以换掉。

这个事件彼时引起很大的关注，但舆论几乎都指向任正非践行公司文化的企业家精神，并无太多争议。

去年华为工作8年的年程序员跳楼自杀事件引起舆论关注，矛头直指华为的“末尾淘汰制”。

每一年，华为都有上万人被淘汰。面对媒体的质疑，华为称：“内部正在进行人事调整，淘汰一些考评不合格的员工，并引入更多高性价比员工。”

“末尾淘汰制”并不新鲜，很多企业也都在实行这种制度，但也有已离职的华为员工表示：“末位淘汰制”受到很多员工的诟病，为了达到5%的末位淘汰硬性指标，华为公司内部一些部门的确有可能利用公司规则漏洞淘汰一些员工。

一个月前，华为HR内部举报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华为2012实验室HR胡玲在心声论坛实名发帖《研发兄弟们对不起，我尽力了——实名来自2012人力资源部》，举报导师杨某对加班160小时的员工提出划水的质疑，逼迫胡玲交出涉及员工隐私的账号，访谈记录以及名单。另一位HR高某各种懒政失职，却未被劝退，并认为现在的华为HR们“不值得信任”。

该贴一出，短时间即引发华为内部社区80万人浏览关注，并流到外网受到媒体关注。

此事惊动了任正非，几日之后，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发内部邮件回应。他转发了该贴，称“实名投诉是公司管理民主的一个好现象，我们要支持保护当事人，当事人要坚持实事求是。”

11月8日，有媒体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当事人胡玲已从华为离职，工号随之注销，不过，此消息至今并未得到华为公开确认。

11日，华为前员工郑会兰在知乎实名发文称，自己在华为工作12年，却由于怀有身孕，提交续签申请和无固定期限合同时遭拒，同时，华为还以退休流程为名义误导其主动提交离职申请。

30日，郑会兰在知乎披露称，其与华为方面的劳动仲裁已于11月20日开庭，但仲裁员并未当庭宣判结果。

虽然在庭上华为表示同意调解，但直至11月30日都未有实质进展。目前，该事件仅在知乎平台就已突破230万阅读量，数千人参与讨论。

此前，任正非在总裁办邮件中提及，心声社区是罗马广场，大家可以充分表达不同意见。

然而，如今心声社区中已搜索不到与上述人事风波相关的信息。而如今，“华为251事件”爆出，又将华为送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在此之前，华为无线地区部前员工曾梦曾以社交账号“华为北非林夕”透露自己因离职赔偿被羁押90余天一事。

“狼性”华为打仗所向披靡，可内部管理出现了问题，李洪元的遭遇其实是与华为某个具体部门的冲突，但华为公司回应迟缓，这反映了华为的管理是存在缺陷的。

任正非“灰度管理”，华为“熵减”机制

关于华为的“狼性”，任正非也曾重新解释过。

第一，狼的嗅觉非常的敏感，这代表着能够敏锐地发现商机和科研先机。

第二，狼比较强调团队精神，这种精神也符合华为一直以来的协作精神。

第三，狼的奋斗精神自然是不屈不挠的，无论外界怎么阻挠华为，华为都会一直不屈不饶的进步。

任认为这才是很多人用狼文化来形容华为的主要原因。其实任正非很早以前就对华为的“狼性”文化有过深刻思考，还总结出“灰度管理”。

任正非的灰度理论集中体现在2009年1月15日发表的《开放、妥协与灰度》一文中：“一个领导人重要的素质是方向、节奏。他的水平就是合适的灰度。”“没有妥协就没有灰度。妥协其实是非常务实、通权达变的丛林智慧，凡是人性丛林里的智者，都懂得在恰当时机接受别人妥协，或向别人提出妥协，毕竟人要生存，靠的是理性，而不是意气。”

任正非的灰度理论主要体现在六个方面：以灰度看待人性；以灰度看待未来；以灰度看待企业中的关系；以灰度培养与选拔干部；以灰度把握经营管理节奏；以灰度洞察商业环境。

需要说明的是，在企业经营管理实践中，灰度管理理论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能灰度一切。

“以客户为中心，以奋斗者为本，长期坚持艰苦奋斗”不能灰度；“自我批判，保持熵减”不能灰度；“力出一孔，利出一孔”也不能灰度。任的灰度哲学是对人讲灰度，对事讲绩效，讲流程。

任正非的管理哲学让华为成为全球通信巨头，但他底下的人是否“狼性”过了头，“灰度”没了度，“熵减”全凭主观判断。这是值得华为和任正非思考的问题。

如今，华为公司的做法遭到多方诟病，可以预见的是，华为CFO被拘押的365天盖不住前华为员工被拘留251天的舆论。

当事人妻子表示暂时还没有考虑到是否会起诉华为，希望对方道歉。而华为明确回应，“可以起诉华为。”看似理性客观强硬又有些冰冷，站在了舆论的对立面。

众多律师针对此事也发表了看法，有的认为李洪元可以向华为公司以及相关的负责人追究其诬告陷害的法律责任，有的认为华为不会承担民事责任或者刑事责任。但一致看法是，从民事角度而言，李洪元如果想提起相关诉讼要求赔偿，难度颇大。

舆论事件进一步发酵乃至恶化的节点上，华为的回应让公众不满，而华为也应重新审视一下“狼性”。一家企业最大的危机种类之一，就是因为一件标志性的事件被钉在耻辱柱上。

华为是一家伟大的公司，你不能说任正非不懂人性，对人性的洞悉是华为建成今日之大厦的基础，这从任正非谈灰度，谈妥协，从华为的分配制度，都可以看出任对人性精微幽暗之处的把握。但是，或许是他的选择性忽略，或者是政策层层传导下的变形，华为多次被同一块石头绊倒，这是任正非，乃至整个系统需要警惕的问题，国际封锁或许会令华为越变越强，但对内也如此刚性，只能令大坝出现裂痕。

华为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不是继续对薄公堂，因为即使赢了官司，也会输了形象，任正非可以考虑与这个当事人当面谈一下，华为必须表现出起码的人性意识，才能让舆论不再持续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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